人亦有言,日月于征,安得促席,说彼平生

【靖苏】停云(六十三)

卡得欲仙欲死【倒地吐魂


【六十三】

 

山下骠骑营尚未开拔,萧景琰便先遣出三千兵马,令他们自北坡小路潜行上山,增援猎宫守军。

他手头兵力本就略有不足,再这么一分兵,更显得捉襟见肘。饶是如此,纪城军依然一路喊打喊杀,大肆张扬着冲上了九安山,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鼓噪呐喊之声,阵仗浩大,震动天地。山地间目不及远,夜色中更难估算人头数目,庆历军自举兵起就没什么战意,连战不克,更是意气沮丧,惊觉来援军队似乎数倍于己,又听说这支军队居然是由靖王殿下亲率,顿时个个惊惧,阵列大乱,奔走践踏者不可计数。

猎宫守军亦应时而出,与纪城军掎角合击。一夜鏖战,庆历军土崩瓦解,死伤近万人,余者争相溃逃,待到翌日清晨列战英率后军抵达战场之时,山上山下,皆是大势已定。

萧景桓尚不及逃出山下营地,已遭纪城军包围生擒。庆历诸将死的死,伤的伤,率众投降的率众投降,然仍有少数将官逃逸无踪,其中甚至包括了徐安谟本人。只是萧景琰此时此刻急着与蒙挚汇合,急着赶去猎宫,去向皇帝复命,已无法多作停留了。

便只能将佩剑交由列战英,命其暂代将军职,清扫战场,搜捕叛军。

 

皇帝并未收回兵符,而是命萧景琰继续调配纪城军,主持后续事宜。

两日后,辎重部队陆续抵达九安山,五万庆历军,皆于九安山下扎营候命。蒙挚先率骠骑营回京,收编留守禁军,重整京城防务。余下的勤王兵马,一部分暂代伤亡惨重的禁军,驻守猎宫护卫圣驾;另一部分,自然是谨奉上谕,竭尽全力地搜捕逃亡叛军。

蒙挚离去后的第七日,誉王逆案的主谋之一,原庆历都督徐安谟落网。

萧景琰这几日一直宿于山下军营,得知这一大好消息,立刻亲谒猎宫,禀报皇帝此事。

皇帝甚是欣喜,命萧景琰重重犒赏抓捕徐安谟的军士,晚膳后,又向萧景琰询问他这几日发布的军政教令。萧景琰早有准备,一一答来,皇帝似乎很是满意,又是大力褒奖一番,说是,待回京之后,与平叛之功一并封赏。

待到萧景琰行礼告退,已是深夜时分。

猎宫中处处点着火把,光焰憧憧,和风穆穆,他缓步行在廊腰缦回的禁宫中,一时忽有些迷茫,不知该往何处去。

随行的列战英偷偷打量自家主君的神色,犹豫片刻,还是试探着问道:“殿下……可是要找苏先生商量事情吗?”

——根据他这一年多来的观察,殿下每次露出这类神情时,十之八九是有什么悬而不决的事情,每次去找苏先生商议后,事情就定下了章程,殿下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。是以此时此刻,虽不知殿下究竟是为了何事烦忧,他还是这么问了出来。

萧景琰闻声一愣:“苏先生?”

列战英道:“是啊,殿下,苏先生的住处也跟咱们安排在一处,就在院里东厢房——您要去找他吗?”

萧景琰久久不答话。

前几日夙夜奔波之时,每念及九安山上局势危殆、朝不保夕,他自是焦虑牵挂;现如今危局已解,幸而上天庇佑,两人都没什么损伤,他有意找梅长苏谈一谈,却又想不出该说些什么。他这人压抑克制成了惯性,心中存了十分事,从来只说得出两三分——过去也只说给林殊一个人听,现如今,对上梅长苏这般公事公办私事也公办的客套疏离态度,更是不知道怎么做才好。

“……还是去看看吧。”他最后说。

 

萧景琰没能见到梅长苏。

东厢房门户紧闭,屋里也没亮灯,于是萧景琰便知道,梅长苏已经歇下了。

他站在庭院中出了会儿神,还是什么也没做,转身回了自己房间。此时此刻,他心里只是没来由地烦乱着,根本无法入睡,干脆命列战英取来论功行赏的名册,逐一核定,权作消磨时光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,忽而听见飞流的声音。

那少年在屋外反复呼喊着“水牛”二字,值夜的亲卫不明就里,又认出那是梅长苏的贴身近卫,不敢随意阻拦,只得任由他这么叫唤着。直至萧景琰起身出屋,飞流才停下叫嚷,手忙脚乱地往东厢房的方向比划:“苏哥哥!”

萧景琰心头一紧,连忙跟在飞流身后,三步并两步地赶了过去。

厢房内已经燃起火烛,甄平就守在门口,望见萧景琰时,脸上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,似是没料到飞流会把这人叫来。

好在萧景琰浑然没在意,只当门口那人是个木头桩子,抬脚就从旁边绕了过去。他进到内屋,见梅长苏侧躺在榻上,脸色苍白,又咳又喘,额角处冷汗涔涔——显是跟以前一样,寒疾复发了;再伸手一探,觉出对方心口竟是一团冰冷,半分活气也没有,顿时觉得自己一颗心也跟着直坠坠沉了下去,连忙吩咐随行的亲卫:“快去叫太医!全都叫过来!”

飞流在旁边连连摇头:“不是!”萧景琰看向他,他也十分焦急,却又表述不出个究竟,只连比带划着,“静……静……大夫!扎针!”

甄平倒抽一口冷气,赶忙补充:“回殿下,是这样的,前几日叛军围攻猎宫时,承蒙静妃娘娘体恤,赐了些补中益气的汤药下来,宗主说是对症,让飞流听去了。”

萧景琰原本心乱如麻着,经甄平一言提醒,蓦地想起,母亲是为梅长苏诊过脉的,兴许比那些只知道温补调养的太医更了解病情一些。

当即道:“我去请母亲来。”

 

静妃行过一套针之后,梅长苏的病情果然平稳不少。

只是依然昏迷不醒着,眉头紧锁,时而呓语,倒有几分像是魇着的样子。萧景琰护送母亲回寝殿,再折返回来,见梅长苏仍然睡不安稳,心头担忧不已,干脆在榻边坐下,对甄平和飞流道:“这里我守着就行,你们也劳累了,先下去歇息吧。”

飞流自是无所谓,抱了个枕头就去外间矮榻上睡觉去了,甄平却是大吃一惊,吞吞吐吐道:“殿下……这……这……”

然而他瞧着萧景琰脸色十分不好看,便也不敢多说什么,蹑手蹑脚行至外间,再一回头,正看见萧景琰俯身替梅长苏掖了掖被角。那眼神从侧面看去,也是一派温柔如水、情深似海的样子,甄平顿觉十分不妙。只可惜事已至此,他也不能把萧景琰从榻边硬拽起来,只得硬着头皮守在帷帐外,只盼自家宗主快点清醒过来,也好名正言顺打发走靖王殿下。

萧景琰一颗心全扑在梅长苏身上,倒也没在意甄平的行止。

他守至天光渐白,旭日初升,见梅长苏虽一直昏昏沉沉,却不像开始那般难受,总算能放下心来。再一看窗外天色,估了估时辰,忽地想起来,昨夜自己是“留宿”在猎宫中,今晨应去向皇帝请安的。

此时此刻,他自是十二分不愿意离去,挣扎许久,还是缓缓起立,转身欲行,忽觉身后什么东西牵扯住衣角,再回头一看,不禁哑然失笑——竟是榻上病人不老实,不知何时自锦被中探出手来,攥住了他外袍一角。他这几日辗转奔波,事务繁重,往往一日间只歇得一两个时辰,昨日更是彻夜未眠,临天亮时,大概多少有些精神不济,病人这般动静,竟然未曾察觉。

他试图掰开那人手指,动作虽轻缓,到底惊动了榻上之人——梅长苏无意识地睁开双眼,眸光似是清亮了一瞬,可仔细看去,又是恍惚着的,唇瓣翕动,似是想要说些什么。

萧景琰便坐回榻边,屏气凝神等待着。

 

听见内间传来响动,甄平不假思索,立刻冲了进去。

——情形却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。

梅长苏仍未清醒,依旧侧躺在榻上,拢着被子,倒是睡得挺安稳。萧景琰却呆呆立在距床榻一步之遥的地方,神色惊疑不定,看不出在想些什么,脚边还摔着座烛台,也不知是怎么被他绊倒的。

甄平连唤了数声“靖王殿下”,他才回过神来。也没多说什么,只勉强笑笑,道:“我去向陛下请安了,你们好好照顾苏先生,有什么事情,再来找我。”

甄平应了一声,模模糊糊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哪里不太对劲,还没来得及观察出个究竟来,萧景琰已转过身去,大踏步离开了。


TBC


某段怎么改都不满意,最后怒从心中起,直接删掉了╮(╯_╰)╭


马赛克掉的就是“景琰别怕”四个字而已啦,大家不要想多。

以及白毛怪这个问题嘛……that's a good question

=_,=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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