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直是我前后删改字数最多的一章……orz
每逢周末必卡文到底是什么规律……┭┮﹏┭┮
【六十七】
确实如列战英所说——只看得一眼，梅长苏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更遑论萧景琰还亲自扳过那人手腕，让他看清楚了隐匿于长长毛发间、深嵌入浮肿皮肉内的精铁手环，以及，镌刻于环上的火焰云纹，再以及，为斑驳纹理所环绕的那个名字。
——聂锋。
——原赤焰军前锋营主将，聂锋。
那是林燮的旧属之一，是被昔年的赤焰军少帅从小到大都称呼为“聂大哥”的人，虽然现在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，他都已经不太能算是个“人”了。
他的皮肉肿胀，五官扭曲变形，全身上下都生出长长毛发，喉咙里“呼呼嗬嗬”，粗喘不成人声，活脱脱就是一副野兽的形容。大约是害怕他暴起伤人，靖王府的人将他关在一个精钢铸成的囚笼里，那囚笼狭小，勉强能容身而已，想伸展四肢亦不能够。是以现在，他也只能蜷缩一角，任由梅长苏扳着他的手腕，上上下下的打量。
在密道中，梅长苏已经听列战英讲述了事情始末，步入暗室前，也早已想象过眼前场景。可亲眼证实的这一刹那，跨越了生死天堑与昔日战友重逢的这一刹那，仍然有绝大欣喜自心底生出。这一时这一刻，他什么都忘记了，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这份喜悦。
——他乍一抬头，恰好对上了萧景琰的目光。
对方的眼神里有着同根同源的欣喜，也掺杂了他未曾习惯的怀疑与探究，他只是不解，也只是不解了一瞬。话至嘴边，心便忽而一沉——他想起来了，他不应该忘记的，聂锋虽然活了下来，可林殊确实是已经死了。
因喜悦而翻涌滚沸的热血再度沉寂下去，梅长苏垂下双眸，感觉到萧景琰的视线自一旁投来，烙得他后颈一片滚烫。电光石火间，他将自己方才的行止在脑中走马灯般过了一遍，抢在萧景琰开口询问之前，侧身回退半步，深深一揖。
萧景琰连忙扶住他：“先生这是做什么？”
“苏某……”梅长苏抬起头来，唇边笑意已经换做了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，“为殿下贺。”
萧景琰愣了一愣：“为我贺喜？”
梅长苏眼睫扇动，眨去了眼前似有若无的湿润雾气，缓缓道：“昔日谢玉所供，乃是暗室密语，所闻者，唯殿下与聂夫人耳。如今聂夫人得罪，纵有殿下一力作保，也难取信于天下人。殿下与祁王关系亲厚，天下皆知，来日殿下任何作为，只要是有利于祁王、有利于林氏者，总归免不了瓜李嫌疑。情势已然如此，这翻案肇端，就更需谨慎选择，不可留下一丝一毫的纰漏。赤焰之案，全因李氏伪书而起，聂将军既得生还，自然就是澄清此事的最好人证。——怎么？殿下急召苏某前来，不就是为了商议此事吗？”
萧景琰一时无话。事实上，列战英报予他“怪兽”身份之时，他也隐约想起翻案一节，只是亲见昔年熟悉之人自地狱生还，却又莫名其妙变作这副人不人、鬼不鬼的样子，一时间三分喜悦，三分焦急，剩下四分就全是茫然无措，根本来不及去思索别的。虽然派列战英去苏宅请梅长苏前来，却根本没想好要与对方商议什么，他就只是下意识觉得，一定要让梅长苏也知道这件事情，仅此而已。
此刻听梅长苏剖析脉络，他忽有豁然开朗之感，思忖片刻，却又摇头叹道：“可聂将军变成现在这样，该如何证明他身份？就算证明了，又要如何令他出面作证？”
梅长苏道：“此事确实棘手，但只要设法解去聂将军所中之毒……”
萧景琰打断他：“中毒？”
梅长苏听见自己的心咯噔一跳，四肢百骸，一时间尽是凉意。
覆水难收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：“是的，聂将军之所以变成这样，其实是因为……他身中……火寒之毒……”
他停顿了很久，好在萧景琰并未催促，只是耐心等待着他的解说。
他终于续道：“火寒毒号称天下第一奇毒，所奇之处在于，它既可救命，也可夺命……”
梅长苏想——他曾经确实是这么想的——他这辈子都不要跟旁人讲述自己所经历过的这些，可如今真正说出口了，才发现，原来也不过是一件……如此容易的事情。
——容易得像是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。
——他也确实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。
而萧景琰皱着眉头，一言不发地听完他的讲述，最后才问：“那要如何解毒？”
梅长苏转头看了聂锋一眼，幽幽道：“苏某不知……苏某只是在医书上见过有关此毒的描述，若不是殿下确认了聂将军的身份，苏某也不会联想到雪蚧虫这等奇物。”
萧景琰思索片刻，道：“没关系，明日我就把太医署的人都请来，给聂将军会诊。再不济，还能去集贤院中遍寻古籍，总能找到办法。”
梅长苏摇头道：“殿下切不可为此。”
萧景琰困惑不解：“为何？”
梅长苏只道：“若是养居殿得知此事，将会作何感想？”
萧景琰断然道：“顾不得这么多了。你方才说过，火寒毒发作时痛苦不堪，就算饮血抑制，也只管得住一时。聂将军已经受了十四年的折磨，不能再拖延下去了。”
梅长苏听得百味陈杂，沉默了好一会儿，方才收拾心情，应道：“殿下此心，苏某明白，殿下，请把聂将军交给苏某照料吧。苏某有一江湖朋友，医术精湛，博闻广识，苏某当年，也正是在他家的藏书阁中，得知……火寒之毒的。——苏某这就飞鸽传书，请他来为聂将军解毒。”
萧景琰却道：“不行。”
见梅长苏一脸讶然地望向自己，他便解释道：“苏先生有所不知，虽然聂将军现在看似安稳，但他双眼变红……就是先生所说，火寒毒发作之时，心智全失，行为举止与野兽无异。我府上有人日夜看护，尚且无妨，但若是将他安置在先生那里，万一伤到先生怎么办？”
梅长苏暗自松了口气，徐徐道：“殿下放心，我那里有药，有大夫，虽不能治本，但也可以压制此毒暂不发作。今时不同往日了，殿下之一举一动，皆是万众瞩目。虽然殿下向来治府严谨，但世事总归如此，不怕一万，就怕万一，况且，现在京中局势还远不到万无一失的地步。无论是翻案，还是掌控朝局，都容不得半分行差踏错。赤焰一案，于养居殿而言实在太过敏感了，赤焰旧人，亦同样如是，为大事计，还是请殿下答应苏某吧。”
萧景琰默然有时，终于点了点头。
这一晚，梅长苏是与聂锋同乘靖王府的马车回苏宅的。
朱寿春安排得滴水不漏，他们一路上没遇到任何巡逻卫兵，就这么借着夜色遮掩，顺顺当当自启真坊回到了长郅坊，又顺顺当当地拐入了苏宅门前的巷道。待靖王府的人离去，待聂锋安置妥当，梅长苏立刻唤来黎纲，让他以最快速度把消息送到南楚，请蔺晨尽快来金陵城，为聂锋治病。
黎纲领命，却并未立刻离去。
梅长苏心神不定地催促道：“还不快去。”
黎纲打量他神色，斟酌字句，小心翼翼告秉道：“宗主，刚才……接到黔州那边的飞鸽传书，说是，谢玉死了。”
TBC
集中回复一下
why靖王没用聂锋来试探宗主&why靖王没把聂锋从笼子里放出来？
因为时间，时间啊，妹子们。
靖王府这边的流程是这样的。
某年某月某日准备把怪兽移交京兆尹府→列战英本着谨慎原则做了个检查→发现手环→报告靖王→靖王方了，马上让列战英请宗主来→宗主立刻赶来
so，从靖王知道聂锋身份，到宗主见到聂锋本人，也就是密道里走趟来回的时间，而这段时间里……靖王殿下他……一直在金陵的天啊麻麻黑（。
╮(╯_╰)╭
所以他其实来不及去想如何安置聂锋，而且……就算他想要把聂锋放出来，周围一圈人也肯定会抱大腿死谏的，= =
然后也同样是因为他方了（以及与生俱来的耿直属性），支列战英去叫人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想到试探这一茬啦。结果来靖王府的路上，列战英就被套话了，宗主有了心理准备，见聂锋时表现得没那么失态，so，勉强过关了。
